跨代剝削

其實香港人也許對政治,存著誤解,所以會將民主奉為理想,高高在上;但就是因為其形象高高在上,在香港這個凡事實際的城市,就被「實際主義」者視為虛無,而「理想主義」者又往往無力施為,最終就只能高高舉起、輕輕放下,每一次都聲嘶而起,然後力竭而回。

香港的「實際主義」,源自難民心態,再被殖民教育深化。香港的公民追求,都只是由求「生存」到求「希望」再到求「機會」,講「理想」、談「夢想」根本從來都不存在,因為「唔實際」。直至近十年,要推銷所謂的才藝教育相關產品,「夢想」,就如「民主」一樣,被放在一個神聖不可侵犯的位置,這樣,叫價就可以更高。

在香港橫行幾十年的樓奴模式,就如電影Matrix一樣:香港人用畢生積蓄放下首期,買一個連轉身都有困難的籠,然後每天工作供這個籠的建造費,每日電話、電視、上網、飲食、超市盡在旗下,更要每月交管理費,去維修計入建築成本的所謂共有空間,業權郤由大業主隨意圖利,但很多人還是趨之若騖;也是因為所謂的置業「夢想」。那個買樓致富的夢想,於九七移民潮後深化,普遍香港人都會認為樓能保值,卻看不到樓價可持續以高比率上升的原因。從前港人買樓,以實用面積計價,要自己髹油裝修、置電器傢俬,現在是整套出售,將這一切連設施食價計入,樓價當然會隨物價每年上升。但賣樓時卻沒有人會計算裝修及設施損耗拆舊,買方又只視為「升值」結果而沾沾自喜,久而久之就成買賣雙方左手交右手造就的長升神話。

若將位置倒轉,把物業折舊算在公司帳上,攤消成本就會變成管理費開支,又可從樓奴身上吸多一點血,就知這一切的荒謬。以所謂的持續上升遮蓋的拆舊減值,只是轉嫁到下一手買家,繼續音樂椅的遊戲。這些年來,在政府默許下以建築面買賣固然是問題,但香港人圖短利、貪即食的代價,就剝奪了原本可以豐憸由人的選擇。

在市場學中,建立品牌的目的,就是增加溢價;放於教育,父母就會更加心甘命抵。但這個「夢想」品牌,只是繼李氏樓奴後另一個商業模式的起始。由「興趣履歷」開始,香港的小朋友,從幼稚園到大學,東奔西跑累積「興趣」,持續不了的就是「生活體驗」,最少能放在「履歷」,從為求學到為求職,「興趣」只是手段,這就對了「好實際」的香港人的胃口。但背後,便能為西九這個商業工程,帶來大量「藝術」表演勞工,來支持未來旅遊娛樂工業;供應增加,成本便自然會降低,是很簡單的成本部置。但原屬商業投資上最昂貴的開發成本,就經「教育才藝」之名轉移到學生及家長身上。

這個「植商入學」的營運模式,是一個可千秋萬世的剝削架構,比李氏的請君入甕更加惡毒。現在的教育商品,由政商聯手製造「需求」,令小朋友「履歷」變成常規,利用父母們的「甘心」。一般人在樓價租值不斷上升、薪水停滯不前下,早已左支右拙,再加上這些日日新鮮的「栽培」子女代價,就會令可有的儲蓄化為烏有,連可不可以退休也成問題。到一個人的黃金工作期過去,就是子女上大學之時,一是由子女自己借貸學費,一是按樓幫忙。無論是那一條路,總之那筆債就是終其一生也脫不了身。

這一身債,如在老一代身上,就可能退休無期;如落在後生身上,就令其學業剛終、事業方始已舉步為艱。如今世界商管系統已然成熟,職場上升空間有限,所以薪資職位也當不會有甚麼大突破;這從行業頭面人物還是廿年前的那些人,就可以知道。既然薪水有限,會反哺的,就多少會影響自身發展,也會減低其對再下一代提供的資源。這一切環環相扣,令人一生只有不斷工作,代代相傳,社會的勞力人口就穩定了;供應愈多,勞工成本就愈低,有如法國大革命前貴族之下的奴隸階級,就渾然而成。這還未計,以為再無所求就可安享晚年的老屋被強拍。這一切在某程度上,是政商合謀下教育社會無情無義,數代以後,就是如今中共的地獄鬼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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