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獨

治港京官面對本土主義興起,近日提出「港獨即是港毒」說,用意雖善,其歷史陳述亦相當有力,弱點卻在於未能承認,製造族群對立、催生分離意識的最大力量,往往來自統治集團本身。

一國之內,為了嬰兒奶粉竟搞得如此楚河漢界壁壘森嚴,文明世界無有,荒謬之餘其政治效果則是加深港陸隔閡,意識上向社會大眾一再提示兩制基本差異不可調和,客觀上打造了港陸之間深圳河之外的又一道鴻溝。此策一出,分離主義的基礎在法制方面加固了,令人反感的領導行為層出不窮,港人卻無力擺脫這個縱非完全外來政權也非己出的特區政府。分離主義之火遂慢慢累積蔓延;香港人這個身份概念亦不斷滋長,從朦朧到清晰,從自在到自為。

不過分離意識只會愈打愈烈,文革之初,劉少奇、鄧小平帶頭清洗內蒙當權派,大批黨員打成子虛烏有的新內人黨地下分子,被指投靠蘇修搞獨立;殺戒大開四年裏鬥死十六萬人,牽連三十四萬人,絕大部分都是蒙族,而當時的蒙族人口不過百多萬。文革過後搞了所謂平反,但中共絕不放心怕蒙人仇漢,於是加速漢族殖民,對蒙古文化、語言等的壓抑日甚。1997年海外主張內蒙獨立的流亡分子成立了內蒙古人民黨與藏獨疆獨連成一氣,傳播蒙族分離意識,中共說這個組織是帝國主義撐腰的反華先鋒隊。

其實分離主義運動全世界都有,並不限於受帝國主義包圍的社會主義祖國。去年的西班牙區域選舉中卡塔隆尼亞自治省(Catalunya)的建國運動支持者總票數大大超越反對者;西班牙的兩個最大全國性政黨目前還是反對卡塔隆尼亞建國,理由是憲法不許。看看這個獨立運動的歷史背景,佛朗哥上台鎮壓卡塔隆尼亞,五萬多人遇害,監禁者無數,所有共和政黨被取締,同時實施文化圍剿。所有政府機關、學校、公眾場合,都禁用卡塔蘭語;一切和卡塔隆尼亞文化歷史有關的出版物都受查禁,有關的公開及私人文化活動全部視為非法。卡塔隆尼亞歌謠、舞蹈、節假日慶典徹底消失。佛朗哥於1975年去世後西班牙再度民主化(君主立憲),卡省人始重獲自由,實行高度自治。關於這場內戰,英語世界裏流傳兩本不朽著作,其一是海明威的浪漫主義小說《喪鐘為誰鳴》(For Whom The Bell Tolls),其二是奧威爾的紀實作品《偉哉卡塔隆尼亞》(Homage To Catalonia),後來更成為斯大林主義的最堅定批判者,寫出膾炙人口的小說《1984》、《動物莊園》,可更了解分離主義源於專制壓迫這個道理。

分離主義止於民主,此說在很多地方都成立;例如,北愛、魁北克、蘇格蘭等地的分離主義運動近年有所消退,都是因為少數民族在民主討價還價過程中得到足夠好處和尊重。歷史規律有迹可尋,並非完全不可預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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